沈祁言看着呈上来的托盘，沉声道：“怎么还有两味？这盛之也带了药？是不是这两种药材药性相冲，所以才导致月嫔中毒？”
“回皇上，娘娘也怕胡乱吃药会对身体有害，所以是按照叮嘱喝的，之前一直便喝的皇后的药，喝了两三日气色好了许多，于是便停了，恰巧殿下带来了些药材，娘娘这才喝了几道，便……”
“多说无益，先着人来查才妥当，先吩咐下去吧。”
老黄门应声，随即让人取了药材下去，沈祁言让人给他们上了热茶，姜吟问道：“这里似乎不是月嫔娘娘原来所居之处吧？”
“是，朕那日昭她侍寝过后，就让她搬过来居住了，原来殿里的东西都没有变，离得近了，也好方便来往，太医御膳房都隔得近一些。”
“陛下心细，是月嫔娘娘的福气，就是这殿里的香，虽然不同于沉水，但有些感觉闷人。”
云香道：“这是娘娘最喜爱的日含香，宫里是没有的，这都是四殿下为娘娘从寺庙求来的，娘娘喜欢这个味道，奴婢们就用的这个，常人头一次闻，是觉得有些闷人。”
“哦？原来是寺庙求来的，怪不得有一股烟火气息。”
“陛下，已经查出来了，不过皇后娘娘的药里并没有砒霜，反而那四殿下带来的是有砒霜的，太医院说，这砒霜算是一味药引，和这药一起是无毒的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这两种药，都没毒？”
老黄门擦了擦汗，回道：“是，的确是都没有毒，恐怕娘娘中毒不是因为这些药材的原因，恐怕另有他故。”
事情逐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，姜吟忽然想到什么，问道：“这药……会不会有什么忌讳之处，我以前记得有些药材是不能和其它东西一起食用，不然就会减缓药效，更有甚者，恐怕会导致中毒。”
“皇子妃所言极是，只不过这砒霜虽说和一味叁钱子相冲，但是宫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，这东西乃西楚进贡，少量用于宫外他途，对于宫内，若不是特意从外面搜寻，是找不到的。”
姜吟叹气自言自语道：“这不是又断了线索吗……”
“陛下，奴婢当有一言。”云香道，“这叁钱子貌似娘娘用过，就在这香里，日含香中含有叁钱子，只是少量，或许娘娘是因为这个中毒，若是这香中这一味香料多了，恐怕……”
沈暮云道：“那便说得通了不过这药材是四弟带来的，四弟可是出了名的孝顺，怎么会残害自己的母妃？恐怕这件事情误打误撞，月嫔娘娘可着实委屈了。”
姜吟道：“虽说如此，但儿臣还是觉得有蹊跷之处，不过儿臣愚钝，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。”
“罢了。”沈祁言道，“此事就到此为止吧，月嫔并没有危及性命，既然不是有人蓄意而为，那就算了，尔等在外也切莫声张。”
“你说……陛下为何就停下不查了？毕竟如今皇贵妃的嫌疑十分巨大，如若此次能够扳倒她，那沈长枫就少了一个后盾，势力也定然会被削弱，按道理来说，陛下没有帮她的理由。”
沈暮云捏了捏她的手，笑道：“你还是太心急了，若是这个时候便拔去他们的后盾，那么沈长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，现在我们羽翼未丰，这个时候不能与他抗衡，如果硬要相斗，只会两败俱伤。”
冬日的暖阳渐渐沉了，残阳泛着淡淡金黄，笼在一树树红梅上，像是镀上一层金箔，十分华美。空气里几分萧瑟的意味，随着暖意消融，竟成了浮躁过后的一片安宁。
“那也怪不得陛下不允许三殿下和我们一同查证，若是他知晓事情的真相，倒是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举动。但我始终不明白的是，为什么陛下要我们带锦柒一起过来？”
沈暮云眯着眼睛，似乎那残阳有些刺眼，“毕竟俞锦柒也是俞家的小姐，若是带她进宫，便是对他们家的看重，这样的话，即便她是侧妃，俞家也不会生出不臣之心。”
“陛下考虑倒是周全，你我二人……那时候也没有想起这些来，陛下心思缜密，可若你的势力足够与之抗衡的时候，他会不会又将把你当成棋子呢？”
沈暮云缓道：“任何人都不会把我当成是棋子，如今我虽然是在他手中的一把利刃，除去沈长枫的利刃，但总有一天我会打败明澈，他若是想要阻碍我，那我自然不会再给他机会。”
姜吟握着他的手，满含笑意地看向最后一抹余晖。
昔羡残阳映雪色，蛾眉半敛妒妆成。柳色清润衬春意，月辉清河熠生辉。红缦半卷临沂水，听得夫君细低语。世间得此快意处，不枉今世负刀行。
“对了，我今天要去一趟千机阁，每月的这个时候我必须回去，这是千机阁的规矩，如今千机阁没有阁主，一应事务都归有各阁，顺便也能翻一翻有什么用得着的。”
“好，前几**陪俞锦柒回过门了，我听说姜云已经回将军府，恰巧这几天我也没什么事情，要不要我陪你回去？”
“不必，就只是换个地方住上一两天而已，在哪儿不是一样？”
辞别暮云之后，姜吟便一人只身到了千机阁，淡紫衣衫的千机阁弟子一见她，便提着灵灯请她入内。
姜吟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温和，淡紫的眸色看起来并不同于往日的冷若冰霜，眉眼之间也不似之前淡漠疏离，反而多了一股令人亲近之意。
推开木门，众人的眼光皆被吸引过来，洛灵鸢挑眉道：“哟，这是嫁了人气质都变了，若不是看见你站在此处，我还以为是另一个人呢。”
“许久不见，洛姑娘嘴上功夫见长。”姜吟对常茹点头示意，常茹笑了一下，随即回了一礼。
“阁主这几日偶感风寒，所以我便来替他，左右不过是些琐事，倒是每次要劳烦圣女跑一趟。”常茹道，“圣女平日日理万机，倒是辛苦了。洛姑娘每日在千机阁内溜达倒是闲适，不知能否堪上这经首阁大任？”
“不劳常姑娘忧心，常姑娘身处京城，前些日子被锁在静雅阁内，不能得知消息也实属正常，啧啧，倒是从未见过将
少阁主困在自家阁内的境遇，常姑娘怕也是头一遭吧？”
“好了，都少说两句吧。今**来也不是看你们斗嘴的，墨雷之前便将事情整理妥当了，还是老规矩，抽签而定，不得有疑，更不能用术法作弊，开始吧。”
待众人抽签完毕，姜吟将一旁千机阁弟子递上来的手稿一一发放，待确认完毕之后记下名姓。工作虽并不多，但确实是不可或缺，若出半点纰漏，那便是给旁人有机可乘的机会。
众人领了东西便相继告辞，姜吟整理着刚刚写好的纸张，却发现屋内还剩下一人。
“常姑娘，你还有什么事吗？”
常茹道：“听说圣女如今嫁给二皇子做正妃，常某先在此恭贺圣女了。”
“哦，是，不过也已经隔了好几日了。”
“圣女嫁给二殿下，无非是想要查清楚太子一案，既然圣女已然知晓我和殿下的合作，那便不应该对在下如此疏离，若我能够帮助圣女一二……”
姜吟打断她的话，“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，但你我既然都是帮助沈暮云，那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，我自然不会对你怀有敌意，但也不会对你太过于热忱，我的性子便如此，不喜交集，常姑娘还请谅解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不过圣女怕是早对在下心有疑虑，对于此事，那在下便告诉圣女，这千机阁阁主之位，我静雅阁不会相让，自然对于掌星使一职，我更是势在必得。”
姜吟笑道：“那掌星使不过是陛下的幌子罢了，怎么还真会有这回事？千机阁阁主之位我本不在意，如今圣女的权势已经足够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，自然不会争抢，你聪慧智谋，洛家也定然不是你的对手。”
“掌星使一职并非虚设，毕竟在苏氏亡没那一次，最后的占卜一卦，就是占星术兴盛，大祁将再一次重获新生，而不是像先帝在时到而今这般，重文轻武，亲小人远贤臣之举，断然不会再有。”
姜吟不语，摇了摇头继续收拾着手里的东西，常茹却道：“圣女大人，为了大祁，我断然是一点希望也不会放弃，若是瞭望台能再次为我们所用，兴盛我族并非难事。”
“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，请不要加在我的身上，当然，我不会阻止你，甚至会帮助你，只有一点，还请你不要在对我和我身边的人出手，若是如此，咱们可能半点合作都不会再有了，你说是吗？”
“你知道之前的事情？”
姜吟抱着一叠纸，对她一笑，“任何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，你的确十分谨慎小心，可是想漏了一点，我初来长景，怎会开罪千机阁里的人，那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能够知晓我，洛家也不会此刻出手，除了你，你说还会有谁？”
穿过她身旁，姜吟转过身来看着那一抹青色身影，“自然了，常姑娘事事为大祁，实属忠心，但是我还是提点姑娘，切莫将这份忠心太过于张扬，引祸上身，到时候想要洗干净，可就难了。”
“你和殿下想要的东西我让阿雅送给墨雷了，是关于三殿下手下官员贪污一事，对你和殿下来说都会有极大的帮助，你不用谢我，我也只是为殿下做事而已。”
“多谢。”
木门渐渐合上，常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，倚靠在一旁干净的案桌上。
待东西都记录归案，姜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，墨雷走上前来递给她一卷竹简，被宋蓝色锦布包裹着，不知是写得什么东西。
“是静雅阁送来的东西。”墨雷沉声道，“属下检查过了，没有什么异常，不过来人拿竹简写这些东西，恐怕别有用心，郡主还是小心为上，不要过于轻信才是。”
“我明白，这上面所写我会好好查证的，不过这东西来得及时，倒是让我省了不少气力去找寻。”
墨雷神色复杂，姜吟见他踌躇，封好手中的竹简，问道：“墨雷，这般不定，不太像你啊，有什么事你就说吧，我不会怪罪你的。”
“属下知道，郡主是想要通过二殿下帮助扳倒如今陛下势力，培养忠臣，但此路必然万般险阻，恐怕多生事端，甚至暴露您的身份，这样您难道也觉得无所谓吗？”
“你倒是看得明白。是，我和三殿下的确无冤无仇，但我此举是将他逼向死路，很早之前我便知晓他的心意，但我既然当初已经毁了沈君临一次，又为何不能再毁一个沈君临？”
“可沈君临一事并非您本愿，对于他来说，那便是解脱，您不过只是推波助澜罢了，可三殿下不一样，您这样一意孤行，伤害的不止是您，还有他啊。”
姜吟垂眸，“他只不过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，有何不妥？”
“自古以来，储君之争，便不会再留下任何一个祸患，若是沈暮云真能上位，您仅仅一个人是保不住三殿下的，天道有轮回，您这般违背天意，终究是会遭报应的。”
姜吟眸色深沉，冷声道：“墨雷，我原谅你偷看我手稿一事，但这件事情绝无再商量的余地，如今既然已经踏上这条道路，那你也应该知道，我已经回不了头了，还请你保守
秘密，切莫告诉哥哥，他还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他早晚会知道的。”
“那至少让他现在不知道。”姜吟利声道，“我不在乎他之后会怎样对我，只不过木已成舟，我不希望再牵扯我的亲人，更何况他是我父亲留下的唯一血脉，他于我，更甚于亲人，你可明白？”
“是，属下明白了。”
莫雷抱拳施礼，便静静退了下去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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